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槿儿】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沐晖 作者:蛇蝎点点 ☆、1   岑沐回家的时候心情很烂。出了电梯,神不守舍地走到家门口,一不小心踹到东西,才发现那里蹲了个人。   这身形庞大的家伙,半张脸贴着墙,摇摇晃晃睡得正香,冷不丁被踹,呼噜声噎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地仰头。   岑沐皱着眉头看他。那是一张两颊嘟着肉的娃娃脸,被墙压红了一大片,还蹭了几块白灰。眼睛很圆,刚睡醒,湿润润地含着水,神色呆愣又无辜。身上套着灰色运动外套,带了个大号运动背包。就这么抱着大背包蹲在那里仰着脸呆呆地看他,因为天气冷,还抽了抽微红的鼻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请将我领养回家的可怜气息。   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只呆蠢的大型中华田园犬,简称大土狗儿。   这家伙圆溜溜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后亮起来,兴奋道,“木哥!”   岑沐仍然皱着眉,甚至懒得从烦躁混乱的脑子里分出一部分细胞去想这是谁。   这家伙抓了抓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抱着背包摇摇晃晃站起来,个子比一米八的岑沐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笑嘻嘻地,“木哥是我啊,小灰!阿姨说她已经给你打了电话,让我今晚就来住!”   岑沐一边将钥匙揣回包里一边戒备地看着这陌生的青年。脑子里轰轰地开过许多场景,从他下了抵达海城的高铁,坐上去肖途家的出租车,从他打开门看到肖途搂着别人在沙发上滚,从他关门离开,重新乘高铁,回夙城,坐最后一班巴士回家……似乎中途接过母亲一通电话,不过她讲了些什么,他就没在意了,胡乱嗯了几声好,就挂了。   那大型呆犬一样的家伙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有些受挫地又抓了抓头发,仍是乐呵呵地,“阿姨没跟你细说吗?我大四,在市区找了家公司实习,明天就要上班。公司到学校太远了,我没地方住。正好阿姨跟我妈妈打麻将,就说在我找到租房之前都可以在你这里住。”   岑沐手揣在包里,皱着眉努力地想了想,“小灰?”   小时候还住在镇上红砖瓦的平房大院里,那个比他们这拨孩子小了好几岁,被欺负得满脸鼻涕眼泪还非要跟他们玩,鼻涕虫一样黏着他的小灰?   “是啊,你记起来不?你还借《七龙珠》给我看呢,现在都还在我家里。”小灰说。   岑沐把那张哭得湿乎乎的小花脸跟眼前这个睡蒙了的大蠢脸一比,勉强还是能够对上号。但那是那么久远的友好关系了,母上大人先斩后奏,弄这么大一坨几近陌生的东西进他家,还要过夜,还不知道住到什么时候,他唯一的情绪就是不爽。   上下两眼扫了扫小   灰,脑子里闪过许多方案,最终觉得把这么个毛孩子扔出去睡宾馆不够地道,而且母上大人一定会千里电话追杀自己。于是只能寒着脸,面色不善地开了门,把这麻烦东西让了进来。   “先等等,”他将小灰拦在玄关道。自己转身进屋,将房里一些内容敏感的东西——譬如他和肖途的亲昵合照——都收走。   “你先睡沙发,”他领着小灰进屋道,“明天我把杂物间收拾出来你住。你住不了几天吧?”   “找到房子我就走,”小灰响亮地应,“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岑沐很想说你现在就很麻烦,一回头看到那张瞪圆眼睛四处张望、十分好奇的脸,顿时有点泄气。   何必呢,把对肖途的怒火发泄在这无辜的小毛孩身上。   “厕所在那边,洗澡的话,扳手向左是热水。明天我配套钥匙给你。”他不想多说话,抢在小灰问话之前,将所有事情都交代完,抱了套备用的被子枕头给他,径自回卧室。   在床上坐着发呆,看着刚收进来的合照。肖途的手环在他脖子上,与他脸贴着脸,专注地看着镜头,笑得很帅气。肖途的那种帅气是与生俱来的,好像天生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洒脱,连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被造物者静心雕琢,恰到好处。   这种人注定要带着他的优雅与强势出人头地,不甘人后,不被任何人牵绊。   一开始的怒火过去之后,岑沐现在只剩下疲惫。   他甚至觉得连震惊都算不上。因为冥冥之中好像早就对对方的出轨有了预感。一年了,那些细微末节的差别,他怎么会发现不了。   从一年前肖途辞职去海城发展开始,一切就开始偏离轨道。肖途要抓住机遇,要大好的前程,而他则因为外公突发大病,长久住院,需要照顾,不敢离开家乡太远。一开始的争吵和挽留,到后来的妥协。肖途还是要走,但是不肯与他分手,说在海城等他。这一年里,他外公去世,伤痛还未收拾,母上又查出肿瘤,一家人吓得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又继续查出是良性,切掉就好,眼看着母上手术之后迅速地恢复精神唧唧喳喳家长里短,他终于可以开始打调职报告,然而肖途却等不住了。   最多再一两个月而已,那么难熬的一年都过去了,肖途却等不住了。他们在一起都七年了,却等不住这一年。   或许因为正是七年,所以双方都觉得疲惫。在还没懂的制造神秘感与距离感之前就在一起,太过互相了解之后,就太累,久而久之,在彼此身上再也找不到任何的新鲜感。而肖途一路搭着快车不回头地朝前开,路过大千世界   多少花花绿绿的纷繁景色,他却停滞不前,他不是与肖途一起前行的列车,他只是肖途习惯了停靠的一个站台。有一天那辆车开走了,去到下一个地方,就再也不回来了。   岑沐将那个造型精致的相框面朝下地扣在床头柜上,不想再看见那张脸。然后不脱衣服地就这么仰面倒在床上。他不想摔东西,不想喝闷酒,不想发泄,他只是觉得累而已,他想睡觉。   早上起来,客厅还是昨晚那个样子,被子叠得很整齐。只是茶几上多了个黑色的大马克杯,杯柄是只白色小人,还长着一坨小叽叽。   岑沐很无语地看着这个出现在他装潢素雅的客厅里的奇物。又仔细看了看,那孩子将自己的背包拾掇拾掇很小心地藏在沙发与茶几间的夹缝里,没有侵占多少公用领地。   是个很懂规矩的家伙。但看这马克杯,又明显还没长大,并且喜欢小偷小摸地搞点花样。   第二天是周三,但岑沐不用上班,刚结束了手头的项目,工作空闲了许多,他将之前的加班时间累积起来,补了几天假,连上周末,本来准备去海城找肖途,现在倒好,都省下来了。   他在家里发了一天呆,然后开始整理肖途的东西,衣物,书本,洗漱用品,俩人的合照。母上大人来了个电话详细解释,大意是亲戚家有些琐事需要小灰家里帮忙,所以要他把小灰照顾好了,别出差错。   傍晚的时候小灰急匆匆地赶回来换衣服,重新套上昨天那件灰蒙蒙的运动外套,并且问他,“木哥,我跟朋友去吃火锅,一起来吧?”   “不用了。”   “木哥你心情不好?”这小子察言观色,“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不是因为你。”岑沐把肖途的东西都收进垃圾袋里。   这小子于是蹭过来傻笑,“心情不好就出来一起吃火锅吧,我朋友都很好玩儿。”   岑沐人如其名地木着脸把他赶出去,他实在没有心情跟小孩子玩,有代沟。工作了几年后的人,都有些麻木,没这些孩子对着冒泡儿的火锅都能傻乐的激情。   把肖途的东西都扔掉,躺在床上抽烟。火星把床单烫了好几个洞,都没有察觉。   快十点的时候小灰乐呵呵地回来,拍着卧室门说,“木哥,我带了宵夜。你没吃晚饭吧?”   岑沐架不住他大狗一样挠门,一边觉得烦一边僵着脸出去,小灰把什么烤鱿鱼鸡肉串臭豆腐一类夜市上的玩意儿摆了一桌。岑沐很久没吃这些,忍不住拿起一串,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小灰一边跟他抢着吃,一边贱兮兮地傻笑,十分地自来熟,“木   哥你真没吃晚饭啊?你怎么了?失恋了?”   岑沐没答话。   “咦,真的?木哥你长这么帅,谁敢甩你?”   “要不要我帮你把嫂子追回来,我很会演戏的,色狼、变态、小流氓,什么都行,你出来英雄救美。”   真是……烦死了。   岑沐坐在那里听他汪汪呜呜地唠叨,末了将沾了油污的空袋们包起来扔掉,教育他说,“XX路口左拐有间豆浆大王,街对面还有间港式茶餐厅,夜里都卖夜宵,比这些垃圾食品好。”   小灰一挠头,响亮地,“哎,知道了。”   岑沐又补了一百块钱给他,小灰死都不要,说都白住了,不能白吃。岑沐说你一实习生能有什么钱,烦不烦,收着,再啰嗦赶你出去。   小灰立刻住嘴,过了一会儿说,“那我留着钱,下次买。”   失恋的时候,天一黑下来,时间就开始变得特别难熬。坐在房间里看着天色渐暗,万籁寂静,心情就开始阴郁。岑沐坐在床边抽了一支烟,发了一阵呆,觉得难以忍受,于是换了套衣服,准备去酒吧。   小灰刚洗过澡,把自己那一大坨身躯努力地蜷缩在沙发里,正在姿势扭曲地举着手机玩游戏,一会儿紧张地皱巴着脸一会儿又颤着肩努力憋笑——担心爆笑出声吵到岑沐。   岑沐一肚子烦闷正在烧灼,一看这种没心没肺单纯快活的傻呆就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把他那大笑的嘴左右开弓地扯开,塞个衣架进去。   开门关门的时候听见小灰奇怪地问,“木哥你这么晚还要出去?”   没答话,门已经带上了。   调酒师一看到岑沐就乐,“哎哟,沐沐,你好久没来了。”   “前段时间工作忙,”岑沐道。   “你家肖途呢?最近没回来?”   “分了。”岑沐平静道。   调酒师手一滑,岑沐眼疾手快地替他接住了杯子。   圈内消息传得太快,周五的夜晚肖途风尘仆仆出现在岑沐家门口的时候,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我听说我们分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是个长文的架构。。就是偶说偶构思了很久的那个现代文,犬攻X温柔受,那个版本里面的攻还要更M一点天天求着受虐他。。。不过现在想想,排起来要写的坑太多了,也没机会写了,还是用来练短文好了。。 ☆、2   岑沐堵在门口,“嗯,所以钥匙还我。你的东西我都扔了,想要就去小区垃圾库,运气好还能捡回来。”   肖途皱着眉,“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好么?你这几天都关机,我根本找不到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岑沐闭着眼睛都猜出他下面的台词。   果然肖途说,“是他缠着我,我对他没意思。”   岑沐简直都不想与他再废话,直截了当地就要关门。肖途公文包一拦,就抵在门上,凭着蛮力硬是又挤进来。   “你给我机会说清楚好么?”   “肖途,我不是生气,我是累了。”   “你……”肖途还要说话,小灰穿着四角裤,顶着浴巾湿漉漉地从浴室里出来,冷不丁看到玄关多了个西装革履的人,下意识地就往后跳了两步。   肖途眼一瞪,指着小灰,声音陡然大了几分,“他是谁?”   岑沐看着他陡然暴怒的表情,觉得有点解气,又有点感慨,“关你什么事?”   肖途脸登时黑了,瞪了一会儿小灰又转回去瞪岑沐,拳头握得嘎吱作响,站了一会儿,竟然就这么摔了门走了。   岑沐对着门冷笑,发现他们竟然都是这么懦弱和木然——连冲上去揍人的冲动都没有,连听对方解释的耐心都没有。肖途与生俱来的骄傲,他岑沐表面的隐忍、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们都不肯为对方低头。他们曾经伤痕累累地在一起过,也妥协过。然而最终还是走不下去了。   岑沐靠在门口发呆,耳朵里听见小灰说,“木哥,你男友脾气不太好,你看门框都被他摔掉灰了。”   岑沐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悲戚静默就这么被他搅和了,回头一见那家伙肉嘟嘟的蠢脸,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男友?”   小灰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这太明显了吧。木哥,我只是长得呆了一点,我不傻的。”   岑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怎么?知道我有‘男’友了,你不怕?”   “怕什么?”小灰用毛巾搓着头发道,“我有很多朋友是这种的,现在社会挺开明,挺常见的。”   “哦?”岑沐挑眉毛,“你呢?你是不是?”   小灰偏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我好像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女生很怎样。关键是他们都说我太‘二’了,没有妹子会喜欢我。”   岑沐又笑了,简直想给他再取个小名叫二狗。   小灰本来就是狗名,也不知道当年谁给这家伙取的,可能是因为这家伙小时候老爱往墙角灶台里钻,钻得一脑袋灰扑扑的尘土,小灰小灰地   叫来叫去,所有人都这么叫了。   “木哥,”二狗小灰蹭上来道,“不然这样,你带我去你们玩的地方看看,我就知道我喜欢什么了。”   岑沐不干,他要真把小灰带出问题来,他妈跟小灰妈不得杀了他。然而小灰死缠烂打呜呜汪汪,并且信誓旦旦不会惹事,并且振振有词你不带我去我也能偷偷跟去。   岑沐扛不住他。小灰还真套着一身运动衫,屁颠屁颠地跟着岑沐去酒吧。一进去就兴奋地咦了一声。   “我以为你们的酒吧都是特夸张的美男跳舞……”   “也有这种聊天的清吧,我不爱吵,”岑沐道。   小灰顶着娃娃脸四处张望,调酒师跟岑沐聊天,“怎么才分手几天就换口味了,这……未成年?”   “什么未成年,大学都快毕业了,”岑沐道,“他不是,就跟来看看热闹。”   “我看他也不像,”调酒师道,“不过看着挺实在,比肖途靠谱。肖途那性子,也就你能忍这么多年。”   岑沐笑笑。   原来这么多人都知道,肖途不靠谱。其实肖途靠谱的地方也很多,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他一个人知道,但那也挽回不了什么。   岑沐一杯接一杯默默地喝,像是积攒了几天的情绪终于能够在这一晚发泄出来。其实他太疲惫了,简直觉得连发泄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如果不这样大醉一场,又怎样算作一场七年恋情的结束呢。   醉到极致了,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痛苦,他忍了这么久的痛苦,肖途一年以来的冷漠和疏离,到最后的背叛,这些苦楚被他压得太深,深得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了,只有酒精才能将它们从内心深处浸泡出来。然后混合着秽物一起吐出去,离开他的身体。   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架着他往家走,他拍着那家伙毛茸茸的脑袋,问他,“看的……怎样?发现……你喜欢……什么?”   那家伙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月光下迷迷糊糊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肉嘟嘟的,干净光洁,有种未被俗世沾染的稚气。   他忍不住用额头蹭了蹭那泛着光的脸颊。   多好啊,多简单的快乐。   周末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小灰在外面敲门,“木哥我把早餐买回来了,你记得吃啊。我有点事回学校一趟,晚上回来。”   他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以为那是肖途,还奇怪肖途怎么会买早餐回来呢。肖途都等着他做早餐,或者干脆不吃就跑。   睡到中午爬起来,摆在桌上的豆浆包子都冷了。豆浆用他的咖啡杯装好,而   那个跟它主人一样呆蠢呆蠢的马克杯就放在旁边,两个杯子风格各异,放在一起很不和谐,但是挺有趣。   他扬着眉毛戳了戳杯柄上的小叽叽,慢腾腾地喝掉了那杯豆浆。   小灰傍晚回家,“木哥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我也没吃,叫外卖?”   他把兴冲冲打KFC电话的小灰拉住,“都说了别吃垃圾食品,”犹豫了一会儿,“走去楼下超市买菜,哥做饭。”   小灰乐疯了,“做饭?木哥,你会做饭?我也想学,我妈不干,说我是烧厨房的料。”   岑沐几乎能想象这家伙站在厨房里哇哇惨叫鸡飞狗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木哥你今天心情好多了啊。”小灰狗腿巴巴地跟着他逛超市。   废话,心情不好能给你做饭么。岑沐想,没答他,光低头挑排骨。   他喜欢做饭,喜欢日子过得简单但是有质量。只有淡定如常地过日子,才能表现出肖途在他生命里的消失,其实也不算什么,他和肖途,都是很理智的人,都没有依靠对方什么。失去彼此,并没有造成任何改变。真的不算什么。   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文蛤炖蛋,素菜汤。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菜,却把小灰眼睛都看直了。   “你是人生偶像……”这被食堂饭菜和泡面虐待惯了的孩子几乎要涕泪交零。   岑沐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这家伙大吃大刨,吃得鼻头都冒油。有那么好么?   这给块骨头就摇尾巴的家伙,好像很容易满足。   连琐碎无味的实习工作在这毛孩眼里也是很新鲜美好的事情,回来就念叨今天整理了一百来份材料,今天打了两百来通电话,今天填了五十张快递单,今天扛着两桶水从A部门走到B部门……   “新鲜?”岑沐道,“做上两个月,你就长霉了。”   小灰叼着根排骨摇头,“我很有毅力的,哥你别瞧不起我。我去年暑期打工的时候,站街追着人填调查问卷,一天一百份,一份五毛钱,我朋友一周就跑了,就我做了整两个月。”   岑沐想到那场景就闷笑,也就这家伙死皮赖脸地能追着人满街跑。   “也不会总打杂,”小灰嘎吱嘎吱咬着脆骨,“……我想毕业转正以后做策划。虽然都说我们公司挺难留人,但是我觉得还行,老板今天夸我了,叫我好好干。”   岑沐挺同情地看着他。老板叫谁都好好干。   小灰每天眨巴着眼睛蹲守在桌边等岑沐喂食,家伙不挑食,给啥吃啥。岑沐看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不住就想   多喂点肉。每天吃得小灰肠满肚满,拉着岑沐去附近小公园跑步消食。   “可惜了,附近没有篮球场,”小灰一边跑一边四处张望,“木哥你打篮球不?”   “几年没打了。”   “周末去我学校打吧。”   这家伙死皮赖脸地摇着尾巴磨蹭,岑沐一个心软没顶住攻势,终于还是答应了。周末跟他一起坐了一个半小时公车,坐到郊区的大学城。   篮球场上四处是鲜活的青春,岑沐眨着眼睛看帅哥都看不过来,心底暗自唏嘘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老死沙滩上。   “哎,我也很帅。”小灰在他面前拼命摆手,吸引到他目光之后,就转身一个骚包的三步大灌篮。故意吊在篮框上吱呀吱呀荡了两荡,才跳下来,迎着阳光笑嘻嘻地问他,“帅不?”   岑沐挑着眉毛翻了个白眼。   后来跟几个小灰的同学打两两对战,岑沐闷声不吭地抄截,投篮,眨眼超了对方十几分,小灰都快被他帅哭了,一边防着对手一边跟他闲话,“木哥,你练过啊?”   岑沐一边牛掰哄哄地冷哼了声,“我以前是校篮球队,”一边暗自喘气。坐了几年办公室,体力早跟不上了。   汗流浃背地打了两个小时,实在撑不住,找了个借口拖着小灰退出来。两人坐在操场角落里喝汽水。   “待会儿去学校后街吃饭吧,那里有家重庆鸡公煲,”小灰唠唠叨叨。   岑沐嗯了一声,正看着远处足球场上,有个菜鸟一脚没踹中球,自己倒摔了一跤,忍不住便哈哈大笑。突然一道阴影过来。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下,小灰的手便停在半空中,离他的脸就几厘米。   岑沐狐疑地看他。   “你额头上有块灰,”小灰眨巴了一下眼睛,非常正直无辜地继续将手贴过来,温热的拇指在他眉角蹭了蹭。   “你洗手了?”岑沐问。   “没有啊……哇啊!”小灰果然越擦越花,后知后觉地惨叫。   “我看你才满脸都是灰!”岑沐大叫,两只黑手左右开弓抹上小灰的圆脸,大肆报复。   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到后面纯粹是斗殴了,在草坪上翻滚着互相蹂躏脸蛋,最后小灰无耻耍赖,哈岑沐的胳肢窝,终于把笑得体力不支的岑沐压在下头,两只沾满了泥巴碎草的毛掌,往岑沐双颊上一贴,将他的脸捧住。   岑沐喘着粗气笑,将一小坨泥巴扔到小灰额头上。   晌午的阳光多灿烂,在两人的脸上映出温热的光辉。撑在上面的小灰愣了愣,目光被死死地定在岑沐温润的面部轮廓   上,玉管似的鼻翼,优雅微翘的唇形。   他着了魔一般把脸低了下去,只差了那最后的一厘米,岑沐突然说了一句,“喂。”   小灰惊慌失措屁滚尿流地跳起来,“我我我……我……”   “饿了,吃饭去,”岑沐镇定自如,慢腾腾地起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走了几步发现小灰还在原地发呆,“走啊,愣着干什么?”   那之后小灰就时不时发个小呆。成日里还是那乐颠乐颠的蠢样,但是有时候吃着吃着饭,就开始对着红烧狮子头犯迷糊。   “筷子要掉了。”岑沐镇定地提醒他。   果然啪嗒一声,然后那小子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筷子,起身的时候脑袋又撞到桌角,痛得捂着脑袋大呼小叫。   岑沐比他多吃了几年大白米饭,什么事情看不明白。只是当他小孩心性,一时新鲜罢了。只是没料到一两周之后,情况越演越烈。这家伙从没事就发呆,到后面干脆躲起来不回家吃饭了。   岑沐那时候已经打扫出了杂物间,打了个地铺给他。于是这家伙经常在外头挨到十点,一到家冲了澡,躲进杂物间就不出来。   岑沐估计他是察觉到了他对自己变质的感情,吓了怕了。他也不想把这蠢孩子“带坏”,被两个妈妈知道了吊起来打。于是这天拿着水果刀把小灰堵在浴室门口。   小灰穿着个四角裤,用毛巾挡着胸,想想不对,又挡着下面,被吓得狗尾巴都要夹起来,“木木木木哥,你你你做什么?”   岑沐丢了个刚削好的苹果给他,“夜宵。”   小灰用毛巾兜着苹果,哭兮兮地,“可,可是你让我先出去再吃吧……”   “话先说清楚再出去。”岑沐道,不然你又耗子似的钻回房里。   “我我我那天不是故意的!”小灰马上惨叫道。   “嗯,”岑沐说,“我知道,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也没觉得怎么样。你要是实在不想看到我,不想在这里住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找房子。”   小灰立马瞪圆了眼睛,蹭地一下站起来,直接忽略掉其他话,“谁说我不想看到你了?”   岑沐抱着臂看他,水果刀还拿着,“那你什么意思?”   “我……”小灰一脸纠结,大犬一样黑汪汪的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地面。   一直等到岑沐都没什么耐性了,不想再逼他,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小灰突然在后面蚊子一般嗡嗡了一句,“我……”   “你什么?”岑沐转头。   “我……我好像……喜欢……”   “喜欢我?”岑沐   挑眉毛。   那大块头居然刷地满脸通红,忍不住就拿毛巾捂着脸。   “我不接受,”岑沐说。   小灰瞪着眼睛把毛巾拿下来。   “你只是一时激动罢了,”岑沐说,“放心吧,过段时间,这种感觉过去了,你就正常了。”   他转身又要走,突然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手臂。小灰的掌心冰凉,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不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岑沐挑了挑眉,“那怎么?”   “我,我真的喜欢你!一开始我有点紧张,所以这段时间一直躲起来在想。我认真考虑了好久……我是认真的!”   认真不认真,又岂是一句话能够证明的。这一秒的认真,下一秒又能持续多久呢?一个月?一年?七年?   岑沐微微皱眉看着他,看了良久,道,“就算你真的喜欢我,我也只是把你当弟弟。而且你也知道,我刚失恋,实在没有心情重新开始。”   小灰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把手收回去,黑乌乌的眼睛有些黯淡,“那……你讨厌我了吗?”   岑沐摇头,“没有,怎么会。”   小灰眼睛又亮了,“那我还有机会嘛,我追你好不好?”   岑沐被他那骤然发光的神情刺得心头一软,想伸手去揉一把他那湿漉漉的头发。十分努力地忍住了。   对着这么一张脸,真是什么狠话都说不出。   小灰已经开始自顾自地给自己填充希望了,“我会等的,我一直等到你有心情重新开始的时候。”   他退了一步,双腿一叉蹲在地上,双手捧着毛巾和苹果,一本正经地说,“木哥,你知不知道有个网络用语叫‘蹲等’?我很有毅力的,我就这么‘蹲等’你。”   “你这是拉屎。”真是二透了,岑沐想飞一拖鞋砸他,却没忍住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过得情潮暗涌,小灰继续恢复他的死缠烂打,并且展开攻势准备“追”人。今天趁着休息时间发几条短信,明天用刚发的工资买两张电影票,后天约他去溜冰……   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木哥,你们谈恋爱是不是都约去五星级酒店楼顶的旋转餐厅?喝红酒拉小提琴,然后……‘许下相伴一生的诺言’?”小灰蹲在茶几前努力刨着鼠标查“资料”,然后小声喃喃自语,“等我看看大众点评,哇,人均消费三百块,会死的,等我转正先。”   岑沐揉了团纸巾砸他,“别玩儿那些虚的。”都是肖途玩剩下的。   小灰夹着尾巴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看起来很愁苦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追他。好像送什么东西岑沐都看不上,玩什么都是之前玩剩下的。   小灰又一次陷入沉思中,岑沐支使他去拖地,他便一边撅着屁股挥拖把一边皱巴着包子脸发呆。   真是蠢货,岑沐看着他笑。   他工作五年了,见过世面,自己能赚钱,有房,有积蓄,不爱好奢侈品。物质的东西打动不了他,这小子也买不起。   其实他到底需要什么呢?闲暇时一起去看一场电影、一场球赛?烦闷时一起去公园跑跑步、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煮一桌饭菜时有人狼吞虎咽?加班回家时有人开着灯等他?随便支使一声,就狗腿巴巴地包干所有家务(除了做饭)?   这么一想想,他需要的,这小子都给了。   “小灰,过来,”他招呼一声。   那家伙拎着拖把一溜小跑,在他面前站定,被他在头发上抓了一把,“这沾的什么脏东西?毛团?”   手放下来的时候不经意蹭过那张肉嘟嘟的脸,小灰还愣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脸红了。   “木——哥——”激动得狗尾大摇!   “走开走开,别粘着我,不然明天没肉吃!”   汪呜——!   日子快快活活地过,谁也没提小灰找房子的事。小灰他妈觉得不好意思,还打电话来说过几次,岑沐都直接说就让他住吧,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小灰也表示很不好意思,自告奋勇地包干了伙食费,每天下了班屁颠屁颠地冲回来买菜——只是岑沐怎么看他怎么别有居心,“怎么又全是肉!菜就一颗洋葱?!你这蠢货!你想胖成沙皮吗!”   小灰为了保持中华田园犬良好的身材,避免成为臃肿的沙皮,每天都努力地拖着岑沐去跑步,周末也排得满满的,篮球网球排球,溜冰蹦极游泳。   冬天的室内常温泳馆,开足了空调,出水的时候仍然冻得渗人。岑沐穿着泳裤湿漉漉地往更衣室跑,小灰扑上来用一张浴巾裹住他,温暖而坚实的双臂顺势将他抱个满怀。   岑沐脸颊骤然发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   表情,有些尴尬狼狈地推了他一下,“走开,到处是人。”   小灰死皮赖脸不依不挠,被踹了一脚,龇牙咧嘴地继续蹭上来,“没人看到。”   “走开,明天没肉吃啊?”   “呜……我帮你擦头发嘛。”   “……”   一眨眼两三个月过去,各自放假见爹娘,热热闹闹地过完春节。岑沐放了七天长假,一回来没见到小灰,还真有点想。   坐在沙发上,就想到那家伙一边往嘴里刨爆米花一边指着电视里热火朝天的球赛大叫大嚷的蠢样。   还有看电视剧时假装睡着了,偷偷往他身上倒,结果他故意让开,那家伙便惨叫着倒在沙发上的蠢样。   才短短几个月,他竟然开始习惯了。   滴啦滴啦的门铃声,他去开门,小灰抱着满怀的年货巴巴地站在门外,冻得满脸通红,兴奋地哈着白气。   把年货一股脑堆在玄关,手套都没脱,就兴奋地向前扑了一步,狠狠一个熊抱,“木哥!”   那家伙抱得太紧了,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胸膛里的热度,岑沐被这热气熏着,竟然都忘了要推开他,静静地被他抱着,满心都是单纯的感动。   然后这蠢货煞风景地说,“木哥,我带了好多肉回来!腊肉、香肠、猪耳朵!”   年关过后岑沐就开始投入紧张的工作。小灰也开始被老板拎去见客户,买了套西装煞有介事地系领带。肖途来过一次电话,岑沐看那电话号码闪烁了几下,镇定地将它接通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将这人放下了。肖途的大意是很想他,并且仍然希望还是朋友,也希望他为了前途发展,还是继续到海城来。岑沐平静地与他叙了几句旧,便说还有工作,淡淡地挂了。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现在家里的状况稳定下来了,他无牵无挂,人又还年轻,处在事业上升期,也想去大城市看看。公司前几日也传来消息,说海城有个中层职位缺人,需要熟悉公司业务的人调去。老板知道他想调,头一个就来问他的意思。他只说临时有点变故,容他再考虑一段时间。   回家的时候小灰已经在客厅“蹲等”他了,并且笨手笨脚地准备削一个土豆,岑沐急忙喝止,把那个快从鸵鸟蛋削成鸡蛋的土豆拯救下来。   他一边熟练地切土豆丝一边问小灰,“今天工作怎样?”   “客户太狠了,”小灰说,“把一个新来的小姑娘骂哭了。”   “哦?没有骂你?”   “骂了,谁都骂,不过我脸皮厚嘛。我想着骂完就下班了,回家有肉吃。”   岑沐噗嗤一笑,“吃货!”   小灰靠在厨房门口挠挠头发,想了想又认真地解释说,“其实我们已经尽力了,暂时就只能做到那个样子,确实不够好,但是没有办法。我最后有跟他保证下次做   得更好。”   “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不会啦,我多想得开啊。工作而已,尽力就好,不用把自己逼死。我看隔壁组的小李,忙得都快得抑郁症了。”   岑沐笑着听他唠唠叨叨小李的苦逼遭遇,一边将解冻的猪肉剁碎一边问他,“你考虑过去海城吗?毕业以后去那边工作。”   小灰咦了一声,“我很多同学想去的,现在都往那边投简历。我没兴趣。”   他挠挠头发,“我性格散漫,不适合去那种节奏快的地方,而且听说工作和生活压力都太大,何必去找不开心啊。而且……这边有你啊。”   岑沐挑着眉毛回头去看,那大块头又脸红了。   岑沐笑起来,蹬了他一脚,“别光说好听话,拖地去!”   “哦!”   转回头来发了会儿呆,觉得小灰说的……也一直是自己想的。   后来就跟老板婉言推辞了调职机会,朋友听了都觉得挺可惜。   “你别是跟那小孩玩真的吧?”连调酒师都一边递酒一边跟他道。   岑沐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小灰在家赶毕业论文。   “真不真……我也不知道。”他说。   只是他们那样的相处模式,和恋人也没什么差别了。一起生活,一起玩闹,远超朋友的亲昵。小灰甚至敢在看电视的时候偷偷搂着他了,还在他肩上蹭脸。这样他都纵容了。   “再说吧……”他将喝空的酒杯推开。   一直没有正式答应,想这样拖下去。因为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七年的力气跟一个人耗下去。小灰还小,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谁知道会长成什么性子,谁知道未来呢?   周末晚上兴致大好,买了白菜和芽菜,准备包饺子给小灰吃。那蠢货自告奋勇地揉面团,摁得菜盆子扑通扑通响。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人挥洒着白面闹起来了,嘻嘻哈哈地互相往脸上头上扑灰。   吵吵闹闹地吃完,岑沐指使着小灰把房间打扫干净了,就赶他去洗澡。这蠢家伙正在浴室里哗啦哗啦地唱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木哥,帮我接一下啊,说我在洗澡!”小灰在里头嗡嗡地喊。   岑沐接起来,是小灰的宿舍同学,兴高采烈地,“啊?洗澡?那麻烦你跟典晖说一声,他那个美国什么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学校来啦!让他快回来拿!”   岑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坐在沙发上,听得浴室里面水声哗哗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性格散漫,不适合那种节奏快的地方。何必去找不开心啊。这边有你啊。   其实不去海城,是这个原因吧。   九月就要出国读书了。   这样,那些话又算什么呢。   那些呆傻的笑,亲昵的行为,在浴室里缩成一团狗腿巴巴地说要“蹲等”,那些又算什么呢?   其   实他一直知道小灰不傻,只是看起来呆。这家伙懂事,聪明,读书上心,大家都随手抄抄的毕业论文也会自己认真写,工作能干上进,被老板器重。   他一直知道那副人畜无害的蠢脸后面有个灵活机敏的头脑。   只是,何必这样隐瞒呢?   何必这样耍他?   周遭的空气突然寒冷起来,连暖气也不能拯救。他看着浴室的光亮,觉得真是可怕啊。比肖途的那些骄傲与疏离,要可怕得多。那种一点一点地冰冻,只是令他疲了倦了,他的心寒冷坚硬起来,被怎样的碰撞,都没有太深的伤害。而这种温热之中突如其来的寒冷,才会令人柔软跳动的心脏被冰刃撕扯着割开。   还真有点疼。还真有点。   他暂时不想看到那张脸,于是抓起钱包出门,一边走一边觉得讽刺,他一贯地逃避,他竟然连冲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何必自取其辱,何必听到对方亲口说我在撒谎我在耍你。   不如双方都冷静一下,都是成人了,等他镇定下来,他就面色如常地回去,然后给小灰找个房子,请他搬出去,也算是给妈妈们一个交代。   本来,他们就没有开始过。这样也没什么,其实谁都没有被伤害。   他坐在老位置上喝酒,并且点燃一根烟。他觉得自己的反应还算镇定,非常好。   非常好……他一拳砸在了一边搭讪一边突然揽住他腰的一个陌生男人脸上!   几个Waiter连忙冲上来阻止他们斗殴——其实基本上都是他在殴对方罢了——那个男人捂着被打破的鼻子破口大骂,大意是你神经病啊,不就碰了一下。   他握着带血的拳头冷笑,心想谁都敢来碰他一下,他真是HELLO KITTY做太久了啊,看起来有那么温顺吗,谁都敢闯进他的领地,碰触他,然后玩玩就走。   就像那辆小火车,鸣着喇叭兴高采烈地开进他的站台,说要停在这里等他,其实早就铺好下一条路的铁轨。马上就要离开了。   他摔开Waiter的手冲出酒吧,外面应景地下起大雨,跟拍电影似的——连他从肖途家里冲出来的那天都没有下雨,看来老天知道拍哪一场戏的场景预算应该多一些。   远处一个黑乌乌的人影,大型犬一般踏着水吭哧吭哧地跑近。多像一场电影的结尾,伤透人心的另一位主角,急匆匆地在雨里出现。   他站在那里,看着被雨淋得透湿的小灰,狼狈地跑近。他等着对方的台词。   是你误会了,还是对不起再见?   “你果然是这样!”洗完澡发现人不见了、又打回电话给同学的小灰喘着气大喊,双眼通红,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种怪责的语气倒是没有预料到。他好气又好笑,挑高了眉毛看他。   “你准备一个人   出来喝闷酒,然后镇定自若地回来,什么也不问,就说你觉得倦了乏了,让我搬出去,是吧?你还会‘很好心’地帮我找房子,是吧!”小灰红着眼喊。   “……”还真是好猜测啊,这样的自己。   小灰几乎要哭出来了,撕着嗓子道,“你果然是这样,发生了什么事都忍着,不说也不问,终于遇到你不想忍的事情,一转头就走了,一走就再不回头。其实你有问过我吗?你有等我洗澡出来吗?你有告诉我你不高兴吗?你有给过我机会解释吗?你有对我哪怕有一点点的信任吗?”   大雨模糊了视线,他看着对面那个愤然大喊的人影,感觉就像看到了那晚的肖途,挡在他家门口,看着他时,悲痛又愤怒的眼神。   那一年里愈渐的疏离与冷淡,其实是不是双方的呢?肖途是不是也是这样觉得?只是他们谁开口问过,谁告诉过对方我不高兴,谁给过谁机会解释?谁挽留过心里最后一点信任?   “我跟那个人不一样!”小灰的高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没有他那么混账!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没有骗你!我也不会放弃的!你怎么赶我我都不走!我会一直解释,一直等到你相信我!我说了我很有毅力的,你不要想赶走我,你不要想……”   岑沐终于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往那稀里哗啦的蠢蛋脸上抹了一把,好像真是泪水,顿时寒毛都竖起来了,“喂,你别哭啊,你这也太夸张了吧……你白长这么大个儿,喂呀,小灰……”   真是对着这么一张涕泪交零的软绵绵的蠢脸,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是对方在隐瞒,为什么现在错了的好像是他岑沐?   岑沐无奈又无力地在雨里拍着这家伙的背,“好了好了,你说吧,你想解释什么,你都说吧。”   小灰哽咽着说,“申请美国是去年我来你家住之前就递交了材料的,是我爸妈想让我去。我自己不想去的,我觉得书读够了,我想工作,所以才来这边找实习的。遇到你之后,就更不想去了。我当时申请了十家学校,后来通知面试的时候都拒掉了,只有这家没有通知面试就直接寄通知书来,我都不知道。我没有要瞒你,我只是觉得反正我都拒掉了,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了,”岑沐一边哄他一边拽着他往家走,路人都开始打着伞围观他们了,“你别哭了,回家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呜……你不要赶我走……我不要跟你分开……”   “好好,没有人赶你,你看你哭得蠢死了……”   “呜……”   “再哭明天没肉吃!”   “……”   大雨还在淅淅沥沥,小灰一边皱巴着脸努力忍哭,一边把外套脱下来挡在两人头上。他们踩着   水跑着跑着,转头看见互相狼狈的样子,突然忍不住一起笑出来。   这家伙真是蠢啊,岑沐想,连自己也变得蠢起来。   其实有些地方,他一直比小灰要蠢。这个看起来蠢呆的家伙,在很多地方都很清醒。   岑沐摇着头笑了笑,准备明天给这家伙炖小蛋红烧肉。看他哭得唧唧歪歪的,估计冲出门到处找自己这段时间给吓坏了。   小区门口的灯还亮着,在雨里透出蒙蒙的光辉,看起来有种淡淡的温意。二人顶着外套,一路嘻嘻哈哈摇摇晃晃地跑来,一起冲进了那昏黄的暖意里。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犬攻瘾又犯了想写一个哭兮兮的蠢攻而已。。。。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槿儿】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